栈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,打断了崔元徵的思绪。
巡检司官兵的呵斥与货箱翻倒的闷响交织,隐约间,一句“封锁要道,定要揪出那姓楼的!”随风入耳。虽隔得远,吐字模糊,那个“楼”字却如银针般刺入她心底——晨起在母亲苑文俪房中,她分明听闻楼朝赋与舒琼姨娘是分头潜入南塘的。若这帮人兴师动众所要捉拿的当真是他……念及此,她指尖微微收紧,那可是关乎她性命的药引,岂容有失?
崔元徵眸光一凛,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女孩倏然起身,轻提裙裾步下马车,伸手拽住绘夏的衣袖,低声却坚定地道:“走,去西侧货栈瞧瞧。这事,怕不简单。”少女眼底燃起一簇暗火,那兴致勃勃的模样,竟与片刻前对泥人糖画惊叹的绘夏如出一辙。
绘夏见状,忧心忡忡地阻拦:“姑娘,刀剑无眼,万一……”
“无妨,”崔元徵截断她的话,声音清凌凌的,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,“难道你不信我爹亲手调教出来的部下么?”
话音未落,侍立一旁的崔帷并其余七名暗卫齐齐单膝跪地,抱拳肃应:“全凭小主子差遣!”
崔元徵目光扫过这些忠勇的面庞,心中一定,转而对绘夏轻叹,语气软了几分,却透着一丝决绝:“绘夏,我只怕……他若真是我要寻的人,我却因畏缩而错失,届时才真叫悔之晚矣。”
既然这场“江寇”的戏码已演到眼前,她不妨亲自去会一会。若真是楼朝赋,她便是救己救人;若不是……
“巡检司既敢在大佛寺寻我麻烦,就该料到我会讨回来。这,才是我崔元徵的性子。”
不待绘夏再劝,崔元徵已迅捷地行动起来,她抬手扯松鬓边几缕青丝,又从道旁抓过一把尘土,信手拍在衣襟袖口,瞬间便从候府千金化作一名惊惶失措、仓皇避祸的商户女。临跃下马车前,她回头朝绘夏狡黠一笑,眼角掠过一丝灵动的光:“若遇盘问,便说崔家姑娘受惊,早已回府歇着了。”